"嘶嘶
"声,冒出一缕白烟。老墨师将钥匙还给龙安心:
"再试试。
"
龙安心重新爬上柱子,插入钥匙。这一次,转动时阻力小多了。随着
"咔嗒
"一声轻响,柱面上的一块木板突然弹开,露出一个暗格。里面放着一个油纸包,打开后是一张极薄的皮纸,上面画着精细的鼓楼剖面图,标注着各种符号和通路。
"这是...
"
"鼓楼的'血脉图',
"蒙阿公不知何时也爬了上来,在他身后说道,
"你曾祖父绘制的。看这里——
"他指着图纸底部的一个小房间,
"这就是'地脉门'里的密室。
"
龙安心仔细研究图纸。密室位于鼓楼正下方,通过一条曲折的通道与东北角主柱相连。入口不在鼓楼内,而是在外面东北角的一块
"地脉石
"下。
"二月二才能开?
"他想起老墨师之前的嘱咐。
蒙阿公点点头:
"那天'龙抬头',地气最盛。地脉石会松动,是唯一安全进入的时机。
"他指了指图纸上的一行小字,
"看这个。
"
那是一句汉字写的偈语:
"铜镜照形,磁石引路,蝴蝶破茧,方见真如。
"
"我还是不明白这三样东西怎么用...
"龙安心困惑地说。
"到时候就知道了,
"蒙阿公神秘地眨眨眼,
"现在把图收好,别让太多人看见。
"
他们爬下柱子,发现吴老根和寨老们正严肃地讨论着什么。见他们下来,吴老根走上前:
"蒙阿公,您看这事...
"
老墨师摆摆手:
"不忙,先让安心把图研究透。
"他转向龙安心,
"给你三天时间,把图上每个符号都弄明白。二月二前夜,我们再来商议。
"
龙安心小心地收好皮纸,突然想到一个问题:
"阿公,您说这锁'认血脉',是指只有龙家人能打开?
"
蒙阿公捋了捋胡须:
"准确说,是同时有龙家和吴家血脉的人。
"
龙安心一愣:
"可我是龙家和...
"
"陈家,
"吴晓梅轻声补充,
"你母亲是汉族。
"
蒙阿公和吴老根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。老墨师叹了口气:
"青山没告诉你?也难怪...
"他拍了拍龙安心的肩,
"你母亲陈雯,有四分之一的苗族血统。她外婆是吴家的姑娘,私奔到汉区的。
"
龙安心如遭雷击。母亲从未提起过这件事,父亲也是。这意味着他并非纯粹的
"半汉半苗
",而是血脉中流淌着更多苗族的基因。难怪务婆说他有
"双族慧眼
",难怪蒙阿公会选择教他那些秘传技艺...
"所以钥匙才会响应我...
"
"血脉不骗人,
"蒙阿公意味深长地说,
"手艺也一样。你父亲学得最快,就是因为骨子里早有苗家的智慧。
"
离开鼓楼时,夕阳已经西沉。龙安心走在村道上,心绪难平。吴晓梅默默陪在一旁,银饰在余晖中闪着温暖的光。
"你早就知道?
"他突然问,
"关于我母亲的族裔?
"
吴晓梅摇摇头:
"只知道务婆对你特别关照,说有'缘法'。
"她犹豫了一下,
"其实...苗族村寨里混血很常见,只是大家不说破。
"
龙安心想起小时候因为
"苗不苗汉不汉
"的身份遭受的嘲笑,苦涩地笑了:
"在我父亲那个年代,这还是很严重的事吧?
"
"嗯,
"吴晓梅轻声应道,
"所以他才要隐瞒。那时候苗汉通婚,两边都不待见。
"
他们走到龙安心寄住的小屋前。吴晓梅停下脚步:
"明天我要去雷公山采药,找新鲜的雷公藤。你要一起吗?也许...对解开图纸有帮助。
"
龙安心知道这是个邀请,不仅是为采药,更是给他一个独处思考的空间。他点点头:
"好。
"
吴晓梅笑了,月光照在她的银饰上,折射出细碎的光芒:
"天亮就出发。
"她转身离去,苗裙在雪地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。
龙安心站在门口,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。胸前的银钥匙微微发热,仿佛在提醒他肩负的使命。他摸出那张皮纸,在月光下再次研读。这一次,他注意到图纸角落有一个小小的署名——
"龙远山、吴纳吉共绘,光绪二十三年
"。
两个名字,两种文字,却和谐地并列在一起。就像鼓楼本身,融合了苗汉智慧,历经风雨仍屹立不倒。龙安心突然明白了父亲为何如此执着于记录这些技艺——不仅是为了传承,更是为了证明两种文化可以交融共生。
进屋后,他点上油灯,将皮纸与父亲的笔记本对照研究。灯光下,那些符号和线条仿佛活了过来,讲述着一个跨越百年的故事——关于技艺,关于血脉,关于那些被时代洪流冲散却依然坚韧相连的文化纽带。
窗外,一轮明月升上雷公山顶,清冷的月光洒在鼓楼的飞檐上,勾勒出优美而坚韧的轮廓。龙安心摩挲着银钥匙上的蝴蝶纹样,第一次对自己的
"双族血脉
"产生了某种归属感。这不是分裂,他想,而是融合——就像鼓楼的榫卯,不同的构件咬合在一起,才能撑起整座建筑的重量。
油灯噼啪作响,龙安心伏在桌上沉沉睡去,手中仍紧握着那张珍贵的皮纸。梦中,他看见父亲站在鼓楼顶,向他展示一把金光闪闪的钥匙,钥匙齿是由无数细小的文字组成,有汉字,有苗文,还有他从未见过但莫名熟悉的符号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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